从比特币看经济理论中的计算问题——基于计算主义的思考

新兴数字货币比特币涉及的核心问题是“共识机制”，它从技术层面和社会经济层面挑战了现有理论。 在技​​术和算法层面，比特币通过区块链等创新，初步解决了所谓的“拜占庭将军问题”，成为众多数字货币效仿的对象； 在社会经济层面，比特币作为一种货币的社会身份依然存在。 很大的不确定性。 目前的研究更多地关注技术问题，而忽略了比特币在社会经济层面对现有经济理论提出的挑战。 本文借鉴计算主义的基本视角，将“认知”和“决策”视为“计算”，试图将比特币“计算同意”的两个层面纳入一个相对统一的分析框架。 作为“强计算主义”的和解，本文试图将计算分为“简单范式”中的“计算Ⅰ”和“复杂范式”中的“计算Ⅱ”两种基本类型，并以此为基础对比特币进行分析。 . 初步分析。 计算视角的分析进一步反思了主流经济范式机械最大化理性的局限性，揭示了经济学中“计算复杂范式”的可能性。

近年来，数字加密货币比特币（Bitcoin）的出现引起了决策者和理论界的广泛关注。 比特币作为一种起源于互联网“密码朋克”运动的比特币，没有实体和主权背书，是一个数字“虚拟实体”，但其影响力迅速扩大，并很快催生出一系列新的数字货币。货币。 在比特币的启发和推动下，大量基于比特币的各种改进和创新版本的数字货币不断涌现，甚至推动各国央行进行法币数字化试验和法币制度改革。 比特币现象可以看作是经济学中自发秩序的典型案例，有其独特性，由此带来一系列问题。 比特币的本质是什么？ 比特币有货币属性吗？ 比特币有价值吗？ 比特币的共识计算是否与货币信贷有内在联系？ 比特币与法定货币有何关系？ 可以说，比特币给传统货币理论提出了数字时代的新问题。 如何对其进行深入解释，将是对经济学和现有货币理论的挑战。 本文并不试图对比特币进行全面的考察，而是着眼于比特币的共识计算视角，并结合对经济决策和计算的思考进行初步探讨。 比特币系统（Nakamoto, 2008）重新组合了“区块链”（blockchain）、“非对称加密算法”和“点对点协议”等一系列技术创新。 更重要的是，它利用互联网的“信息生态”，以自组织的方式产生了一个准货币体系，构成了熊彼特意义上的当前货币体系的“创造性破坏”。

从计算主义的角度来看，可以说比特币是一个在技术和社会经济层面都依赖于“计算”的系统。 比特币充分利用了互联网的数字技术，同时依托互联网的“去中心化”特性，以自组织的方式产生货币供给，从两个层面论证了计算的意义。 借助经济学公共选择学派的代表人物布坎南和塔洛克（1960）讨论著名的公共选择术语，比特币需要在两个层面上实现“同意的计算”：一个是技术层面，需要通过Centralized blockchain等技术实现一致不可篡改的“总账”或“交易记录”； 二是在公共选择和社会知识层面就其货币功能和价值达成共识。 基于计算主义视角的分析表明，这两个层次的计算既具有不同约定的对立性，又具有一定的统一性。 经济学主要从两个方面分析比特币共识机制。 首先，现有文献基于对主流经济范式的批判与反思，引入复杂的理论框架对其进行分析。 Pilkington（2017）基于复杂的理论框架批判了主流经济学的理性、均衡和利己主义三个基本假设，并解释说比特币是一种基于众多个体互动和信息技术进步的宏观经济现象的出现，而比特币的出现将动摇货币政策和银行监管等传统理论。 Santos (2017, 2019) 在《区块链经济学》的研究中阐述了比特币和区块链技术的逻辑基础，并用复杂的系统理论框架对其进行了考察。

他的研究指出，区块链中的工作量证明（PoW）共识算法是一个非复杂系统，而权益证明（PoS）共识算法是一个典型的复杂系统，不能被简单的计算系统所取代。 相容，进一步分析指出，资本投机等行为在加密货币市场中的作用可能导致非线性“混沌”现象。 Abadi & Brunnermeier (2018) 也指出，从经济效率分析的角度来看存在“区块链三难困境”，即区块链技术无法兼顾一个理想的交易记录系统应该具备的“准确性”和“区块链三难困境”同时拥有。 “去中心化”和“成本效率”是三大特性。为了保证记录的正确性和去中心化，区块链系统不得不消耗大量的计算资源，因此效率不如中心化记账系统。其次，现有文献从知识社会学的角度对“共识机制”进行了研究，广泛包括社会传播、制度经济学、叙事经济学等新兴分析框架。Teigland 等人（2013）将比特币作为一种对抗法律的​​机制进行了分析。基于奥地利经济学派的货币体系，他们指出，虽然比特币社区（Bitcoin community）遇到了欺诈、黑客攻击、法律限制等不利条件，但从机构企业专家的角度来看，可以发现，其组织结构和网络结构具有自我修复能力强 g活力。

Yelowitz & Wilson (2015) 通过谷歌搜索数据确定了比特币支持者的社会身份和行为机制，指出其支持者主要包括技术爱好者、投机者、自由主义者和网络犯罪分子。 Robert Shiller（2017）提出“叙事经济学”的视角，将比特币作为叙事研究的典型案例进行考察。 他用比特币分析了“投机与泡沫”、“无政府主义”、“对不平等的恐惧”等叙事模式对社会认同的影响，并提倡经济学与传播学、流行病学等理论和方法的结合。 这实际上是知识社会学与经济学的交叉视角。 韩宇光等。 （2015）使用进化博弈论的分析框架研究比特币传输的功率和速度之间的关系。 他们的分析表明，交易收入、投机收入和心理效用都与比特币的扩散速度呈正相关。 货币扩散的主要驱动力，其扩散是市场选择的结果。 从更一般的角度来看，近年来对比特币的研究不断扩展和深入，但更多的文献集中在计算机科学和算法领域，研究比特币的区块链技术和加密算法，及其可能的改进和应用进行了实际讨论。 在经济金融领域，对比特币货币属性的分析通常侧重于从货币的性质和功能，或者其区块链等技术在金融领域扩展的可能性等方面来分析比特币的经济属性。场地。 赵磊（2018）和张成钢（2018）探讨了区块链技术“信任”、“去中心化”和“共识”的关系。

Cheng Lian（2020）探讨了数字货币的特征、运行逻辑和文化象征意义，认为数字货币的出现并未对现有主流货币理论构成实质性挑战，但揭示了对传统概念进行反思的需要框架并扩大其分析视角的必要性。 这些研究认识到“共识机制”是比特币的核心问题，但并未分析区块链计算与经济理论决策之间的逻辑联系。 大部分关于这两个方面的文献都没有意识到比特币的社会共识问题的两个层面可以从计算理论的更全面和统一的角度结合起来进行研究。 “计算”这个被普遍认为与数学有关的概念，已经泛化到人类知识的整个领域，上升为极为普遍的科学概念和哲学概念。 “计算主义”已成为认识事物和研究问题的新视角、新概念和新方法。 此外，“计算”也是一个很有争议的问题。 正如认知学者 Perry Shane (1984) 指出的那样，“尽管进行了近 50 年的研究（从图灵关于可计算性的著名论文开始），但对于什么是计算的基本成分，仍然没有达成共识。观点。” 从哲学、认知科学、计算机科学甚至物理学等诸多领域，围绕计算主义的争论也异常激烈。比特币的出现对计算思想的发展和深化具有指导意义。经济学中最著名的讨论是关于“计算”的是1930年代的“社会主义经济计算论战”，这场论战发生在兰格等以新古典经济学为基础的计划主义者与米塞斯、哈耶克等奥地利学派自由市场主义者之间。

米塞斯认为，在计划经济中废除货币，必然导致无法进行理性的经济计算。 在米塞斯对市场的理解中比特币兴起和发展，企业家将他们的生产计划建立在对当前要素价格和消费品预期未来价格的经济计算的基础上。 米塞斯所说的“经济计算”，正是这些以通用货币单位表示并相互比较的预期未来收入和当前支出。 但是，兰格等人认为，计划经济可以借助一般均衡模型来计算均衡价格。 随着计算机技术的发展和“大数据”、“人工智能”时代的到来，从信息科学角度论证计划经济的“计算机计划”（谢志刚，2018）观点已成为出现了。 经济学、数学和计算机科学等多个领域的理论结合，将“经济计算大论战”延续到现代（Kottle et al., 2007）。 经济学是研究资源配置效率的理论体系，在一定程度上也是一门关于“决策”和“计算”的科学。 因此，“经济计算”与“计算”在认知、逻辑和数学意义上的联系不仅是表面的。 对“计算”和“决策”的不同理解，也决定了不同经济理论的基本逻辑。 比特币的创新之处在于在经济和社会层面进行了货币自组织的实验。 从经济学的角度来看，金钱和计算似乎有着天然的联系。 货币的价值尺度功能使其成为价值计算的基准，从而广泛出现在个人、企业和国家的各种交易、决策、统计等计算中。

比特币在经济和社会层面都深刻体现了“共识计算”的含义。 我们可以使用比特币作为重新思考自发经济现象和计算主义的主要例子。 计算主义可以为比特币的货币性质和发展路径提供独特的视角。 本文将计算分为两种基本类型：计算I和计算II。 对比特币“同意计算”的分析分别在这两个计算层次上展开。 在计算 I 层面，加密和通信算法已经解决了所谓的“拜占庭将军问题”，而在计算 II 层面，比特币的“同意计算”仍在进行中，比特币的社会接受度有待提高。还是很不一样。 确定性，这个层次的计算也体现了复杂系统的涌现特性。 研究表明，比特币等数字加密货币不仅依赖机器计算，还依赖社会计算，真正的计算问题仍然在于计算II级。 《同意的计算》中计算二要说明的核心问题可以体现为两个子问题：第一，接受比特币作为货币是集体选择的结果。 其认知和接受的过程可以借助社会认知图式来解释。 这种解释本质上是对行为经济学的一种解释。 第二，人们的共同认可和认可使得比特币有了使用价值，可以用来进行商品交换，这样作为这种集体选择基础的内生偏好自然就解决了个人理性选择对集体理性的偏好”总“ 问题。 比特币虽然在数字技术等方面表现出了巨大的创新，但其本质的创新和革命意义还不在技术层面，而是来自其作为货币的“去中心化”和“共识计算”。

因此，一味强调其所谓“区块链”等技术创新，而将其视为“数字货币”，实际上并没有把握其货币的基本逻辑创新。 围绕比特币的争议还很多，包括比特币的价值和价格极不稳定、区块链“数字挖矿”计算中算力的浪费、比特币总量的绝对限制等。 其中很多问题还需要深入实践和研究。 在这里，计算主义可以提供一些启发性的观点。 面对比特币价格波动较大，难以作为流通货币使用的问题，逻辑上不难想象改进比特币的供应体系，使其具有一定的适应性，自动调整数量和价格。 从计算主义的角度，尤其是计算的二分法来看，可以发现这个思路本质上是把比特币系统的计算I和计算II联系起来的，所以它的可行性可以归结为通用系统的计算I和计算II是否可以相称的问题. 随着人工智能和大数据科技的进一步发展，不难想象比特币系统与一些机器学习和自适应系统相结合，会产生一个更加复杂和健壮的数字货币系统。 然而，与金本位制、国家法定货币，甚至是哈耶克所谓的“去国家化”的、依赖简洁明了的经济机制和社会制度保障的货币体系相比，这个具有“炼金术”性质的算法体系会发生什么？ 在真正的“社会计算”中取胜，还需要进一步的研究和实践检验。 本文从计算主义的角度分析比特币，得出一些重要的启示：首先，比特币还是一个很有争议的东西，它是否具有货币的本质，是否能发挥货币的功能，如何进行相应的监管等。学术界对重大问题没有统一意见。

就比特币货币性质的争议而言，需要放在传统货币理论中的货币性质与功能、货币与金融、货币政策等一系列理论框架中进行进一步考察分析。 . 比特币的自发崛起，说明实践往往先于理论，背后有着深厚的经济、社会和技术背景。 比特币的出现比特币兴起和发展，是复杂系统在计算Ⅱ层面“涌现”的现象，也就是布坎南所说的“共识计算”，哈耶克所说的“自发秩序”。 在比特币诞生并获得社会关注之前，很难预测甚至想象比特币会产生如此巨大的影响。 此外，作为一个难以分析和预测的复杂系统，比特币能否成为一种货币，目前尚不明朗。 个体心智、社会认知图式和经济秩序在从个体到社会的不同层次上反映出相同的自组织和复杂系统特征。 对这些问题的深入理解也需要在公共选择、进化、计算和复杂系统、知识社会学等分析框架领域得到进一步发展和完善。 由于其对金融市场和经济社会的巨大影响，需要在决策和监管层面采取审慎的态度，但理论界更应该以更加开放的态度面对这样的新事物。 其次，计算技术、人工智能等技术的发展，将给社会经济领域带来越来越多类似比特币的自发秩序现象，从而对某些正统的经济学理论提出新的挑战。 作为一种基于信息处理技术的数字货币，比特币典型地体现了货币的一般“计算”特性。

比特币在很大程度上可以被视为数字“黄金标准”。 相比之下，金本位时代的黄金成为货币，其解决计算层面的“同意”问题，依托于黄金的物理特性——重金属的稳定性、易分割、易检验。 金本位在计算II级的共识问题与比特币如出一辙，很大程度上是一种自组织现象。 计算主义的分析视角可以扩展到黄金、白银等商品货币和以法定货币为代表的信用货币等领域。 传统经济学的货币理论有可能从比特币和计算主义的角度得到某种重构。 第三，比特币的重要技术创新——区块链技术只是解决了比较表面的计算I问题。 真正的公共选择困境，仍然不是像区块链那样通过计算I级的方法就能解决的。 不同层次计算的问题，还是需要分层次去解决。 以比特币为代表的数字货币面临的真正挑战，仍然在于经济社会系统层面的“社会计算”。 这取决于比特币系统本身的算法机制，对货币性质和功能的理解，以及社会共识的形成和发展。 第四，比特币的出现不仅是一种对现有社会经济体系产生影响的新兴货币，更重要的是它对新技术和经济社会实践的应用对人类哲学、认知科学和经济学产生影响，等诸多方面的理论、逻辑、方法和思想影响。 计算主义是在信息计算、人工智能和比特币等数字系统的影响下逐渐兴起的一种新的研究视角。

计算主义本身正处于与认知科学、复杂系统科学、经济学等研究领域相互启发、相互作用、发展和深化的过程中，其对经济学和货币理论的影响将逐渐加深。 在经济学方面，比特币促使人们重新思考“金钱”、“计算”和“理性决策”等重要主题。 经济人的理性、选择、决策等核心概念，乃至整个经济学的方法论和范式，都可能在这样的计算主义框架下被重新思考。 …… 谢志刚，中国社会科学院经济研究所，邮编：100836，邮箱：xiezg@cass.org.cn。 原刊于2020年第12期《经济新闻》，全文可在经济新闻网“最新目录”栏目查看，或点击微信页面“阅读原文”。